二人生活

說起來是個甜甜的書名，

只是內容幾乎沒什麼糖分，

更多的是描繪現實的情（慘）況。

幾個小短篇勾勒出了男女主角的人生。

二人生活
ふたりぐらし
作者： 櫻木紫乃
譯者： 劉子倩
出版社：時報出版
出版日期：2021/02/02

1.

「可我不像媽那麼強悍。我無法那樣堅定說出自己的意見。如果聽起來像諷刺，很抱歉。」

「她有說過什麼自己的意見嗎？」

她想確認父親這句話是在說真的還是開玩笑，不禁悄悄窺探父親的表情。

「妳媽是個坦率的人。或許想到什麼就直接說出口，但我覺得她並沒有說出意見喔。

相對的，尷尬的氛圍也不會持續太久，和她這種人在一起其實很輕鬆。

這麼想的或許只有我，但我覺得她那樣也有那樣的好處。」

「那是因為爸太溫柔。」

父親一旦開始替母親撐腰，自己的容身之地頓時變得狹小。

她小聲為自己有點嗆的話語道歉。

「她那個人，表裡一致。所以往往給人的印象不好。但我有時候很羨慕她那種個性。」

父親說著停頓了一拍，

「至少不用在人前裝模作樣，對吧。」

他的語尾上揚。

「待在她身邊，真的很輕鬆。

雖然她講話有點刺耳，但那也不正是她的本色？她不會刺探別人的心事，

所以這些年我一直覺得，或許她意外地適合我這種膽小拘謹的人。」

紗弓還沒有足夠的經驗去想像父母背後隱藏的種種。

但至少，父親並未對他和母親的關係苦惱或隱瞞什麼。

如果是那個幫助二人走過漫長的歲月，那麼信好與自己今後又會怎樣呢？

日積月累的不安及不滿，或者還有對母親的嫉妒，

讓黑暗的負面言詞從唇間脫口迸出。

「我想，我大概討厭媽。」

說完，眼淚潸然淚下。

明知不是講這種話的場合，不得不對信好撒謊的失落卻讓她忍不住向父親撒嬌。

在燈光昏暗的酒吧，父親的臉孔輪廓模糊。

就連聽到獨生女說「討厭媽」，他依然一派溫柔。

不知這些年經歷過什麼，他從然不曾尖刻發飆。

父親從頭上灑落的溫言軟語，令紗弓無聲哭泣。

「女孩子這樣沒關係喔。

如果太喜歡母親，想必只是證明自己無法作為成年女人跨出下一步。

至於妳媽，有我連妳的份一起去喜歡她就行了，

如果她被女兒說的話以外的事情刺傷時，有我全力守護她就行了。」

父親說，

「相對的，妳要好好去喜歡信好。」

2.

「我很喜歡妳爸媽。」

他從妻子欣喜仰望的雙眸移開視線。

「謝謝。這比聽見你說喜歡我更讓我開心。」

信號轉為綠燈。這才想起，今天，正是新的一年的開始。

這是不盡然只有寒意的冬季一日。

3.（作者後言）

價值觀因人而異，無論是一人或二人，

其實我覺得只要選擇自己能夠妥協接受的生活就好。

結婚或離別都要看時機和緣分，誰也說不准將來會怎樣。

隨著年齡漸長我的想法是，

不只是夫婦，人與人的關係，

或許就像塗抹層層水藍色的水彩畫。

相遇時固然有天雷勾動地火的時候，

但彼此都是意志薄弱的凡人，瞬間的熱情難以天長地久。

之所以能與同一個人維持多年關係，

或許藉由小小的更新讓心情不至於每天大幅變化也很重要吧。

於是在製作故事大綱前，我告訴責編，

「能否讓我寫出彷彿層層塗抹水藍色的小說？」

責編看完書中第一篇的<蟋蟀>後，脫口冒出

「所謂夫婦，不知是什麼時候開始成為夫婦」這句名言。

這句話成了我的重要養分。

書名之所以沒有偏重婚姻，或許也是拜這句話所賜。

那讓我覺得，夫婦，只要慢慢花時間成為夫婦就行了。

寫完約定的十篇後，我再次深思何謂夫婦。

我自己，好像也如二人生活的信好和紗弓一樣，

每天邂逅同樣的人，每天分離，就這樣走到現在。

當然不可能天天如膠似漆，想必也有不愉快的日子，

幸好分邊還有天天改變樣子的小孩或小說陪伴。

儘管現在和丈夫在一起，還是會覺得他是一再相識又一再分手的人。

也覺得層層塗抹的淺藍色似乎顏色已變得很深。

這段婚姻如今邁入第三十年，但我開始認為，

明日邂逅的丈夫或許或是我不認識的男人。

人際關係隨著時間久了往往變得曖昧不明。

我無法只憑一張紙就以為了解了一個人。

想必信好和紗弓，在這本書結束後的時間，也會繼續思考彼此的關係。

可能要耗費幾十年才會想通吵架或煩惱的理由。

想通的時候彼此或許都已白髮蒼蒼或渾身疼痛，

但我覺得那也是二人的一種終點喔。